小说《杜兰葛山庄》中詹妮弗表演性行为人格分析

发布时间:2011-10-25 03:42:29
   摘要:《杜兰葛山庄》是英国作家安妮塔·布鲁克纳的代表作。小说中的富家千金詹妮弗从小被母亲普西太太培养成为一名淑女, 但深入探究, 她表现出的优雅淑女形象和顺从女儿形象只是她所戴的虚假面具, 以便获得他人的认可和满足社会期待。人格面具的过度膨胀损害了她的心理健康, 使她陷入人格分裂的危机之中。
  
   关键词:《杜兰葛山庄》; 表演性行为; 人格面具;
 
  
  安妮塔·布鲁克纳 (Anita Brookner) 是英国着名女作家, 1981年她以自传体小说《生活的开端》开始了她的创作生涯, 之后她保持着一年一部作品的强大创造力。她的作品以出众的文采和凄美的文风着称, 笔下的人物常常是有学问、不甘于平淡生活、充满浪漫气息的女性。
  
  《杜兰葛山庄》是她的第四部作品, 也是她最具代表性的一部作品, 创作于1984年, 作者凭借该作品获得了当年的布克文学奖。小说主要描写了39岁的女作家埃迪斯逃婚后独自一人来到瑞士湖畔的杜兰葛山庄生活的故事。小说运用埃迪斯的回忆与现实交错叙事的方式讲述。作者从埃迪斯的视角出发, 对杜兰葛山庄中的每个人物进行了细致的观察与描写, 将杜兰葛山庄中的众生万象展现给读者。
  
  对于这部小说, 学者们从不同角度, 例如女性主义、现代性、后现代性、空间解读等进行解析, 但对小说中詹妮弗在杜兰葛山庄的表演性行为和她的人格面具则很少有人分析与探讨。本研究运用文本细读的方法, 从三个部分:身份的表演、虚假的面具和表演的断裂, 分析《杜兰葛山庄》中詹妮弗的表演性行为和她的人格面具, 进而揭示安妮塔·布鲁克纳对家庭情感关系问题的反思, 从而对这部小说的文本价值有更深刻的理解与把握。
  
  一、表演性概述
  
  加拿大社会学家欧文·戈夫曼 (Erving Goffman) 在《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一书中对基于表演性概念的社会行为进行了探讨。他认为, 人们在日常生活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 他们并非有意识地“表演”或“假装”, 也不是简单地选择扮演的角色及表演的方式, 而是为了履行某种社会职责而扮演角色, 这是社会存在的基础。[1]
  
  戈夫曼提出的表演性概念与荣格提出的人格面具有相似之处。荣格认为, 人格面具是指一个人向外部世界展现的社会面孔, 它使得个体能在社会舞台上扮演每个场合最适合的角色, 但这种表现出的性格特征并不一定是他本人真实的一面。[2]人格面具是一个人为了获得他人的认可和社会期待而形成的适应机制, 但从另一方面来说, 它也向外部世界隐藏了真实的自我。荣格在其代表作《心理类型》中认为:“我们只要非常仔细地在不同的环境中观察某人……在每一种场合都会浮现出一种与先前场合截然不同的且轮廓鲜明的性格。”[2]
  
  在荣格看来, 完整的人格包括人格面具和本能欲求两部分。荣格将人格面具称为精神的外部形象, 并认为本能欲求是一个人的自然属性。[3]在人格中, 人格面具和本能欲求的对抗是无处不在的。如果一个人对某一种人格面具过于专注, 太沉浸于自己所扮演的角色, 开始全然将自身等同于面具所展示出的这种角色, 使得人格面具过度膨胀, 那么人格结构中的其他组成部分就会做出相应的让步, 从而对心理健康造成损害, 使个体陷入人格分裂的危机之中。
  
  二、身份的表演
  
  在文学上, 表演的源头可以追溯到圣经故事中。亚当和夏娃偷食禁果获得了智慧之后, 意识到是非善恶, 同时也具有了羞耻心, 开始用树叶遮挡他们的隐私部位。可见, 表演性行为在圣经中可以找到原型, 人类祖先的行为已经具有了表演的性质, 也就是显示与隐藏。彭万荣认为:“显现, 是人的本己的存在状态的展示, 是他把自己向世界打开, 向着世界去呈现、去显示、去确证自己的存在, 所有的虚伪、矫饰、掩盖和策略都让位于人本身的存在状态……隐藏, 就是把本来的样子进行遮蔽, 以一种非本己的面目出现。”[4]在《杜兰葛山庄》中, 普西母女是非常引人注意的存在, 她们衣着光鲜, 举止优雅, 然而深入探究便可发现, 詹妮弗在公众场合时刻具有表演性, 她将表演渗透在日常生活中。
  
  (一) 优雅的淑女身份
  
  詹妮弗从小生活优越, 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普西太太和丈夫从来不吝啬对她付出爱, 使得詹妮弗在物质上获得了极大的满足。她从小受到了极好的教育, 母亲的言传身教把她培养成了一个和母亲一样的淑女, 她举手投足都和母亲一样, 在众人面前总是打扮得光彩夺目, 每一件衣服都价值不菲, 她将衣服首饰视作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她的淑女身份是对她所认同的价值观的体现。
  
  当女主人公埃迪斯的经纪人提到现在流行的小说和以前大不相同, 并建议埃迪斯在她以后的小说中写一写经济独立的工作女性的时候, “交谈并不融洽, 哈罗德沉默了好一会儿, 开口说道:‘我喜欢你的新计划, 可还是要告诉你, 爱情小说的市场已经不同以往了。现在流行的是职场女强人的性奇遇, 到处都是手提公文包的年轻小妞’”[5]25.这表明在故事发生时社会正在进行着巨大的变革, 女性更加能意识到自己的价值所在, 试图通过努力工作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和地位, 而不是选择做一个传统意义上温婉贤淑的淑女供人欣赏。在这样一个社会中, 做一个以前社会所认同的淑女已经失去了原有的价值与意义, 而詹妮弗只有通过继续表演来维护她曾经获取到的价值观, 她是在用自己的方式去创造另一种真实。
  
  众人对普西母女称赞有加, 当她们出现在众人面前时, 俨然是上流社会受过高等教育的贵妇, 总会获得他人的关注, 夺走所有的目光。她们极力施展出的女性魅力也使得她们在杜兰葛山庄中获得了特殊的地位与对待, 而诸多的特殊对待使得詹妮弗意识到她只有通过表演自己的淑女身份才能继续获得这种他人没有的殊荣, 而众人的反应也是对她所持有的价值观的一种间接的肯定, 是超越了现实新兴价值观的一个有力武器。她在自己的表演中延续着人们对淑女的喜爱, 维护着传统的文明, 而淑女身份的表演也是她个人的身份建构过程, 在扮演淑女的过程中形成了对自我和社会的认识, 肯定了她的女性气质。
  
  (二) 顺从的女儿身份
  
  小说对詹妮弗的首次描写是这样的:“门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一位小姑娘从门外走进沙龙, 穿了条白色紧身裤 (在埃迪斯看来, 也实在太紧了点) , 屁股绷得紧紧的, 活像一粒大大的果肉饱满的李子。”[5]16詹妮弗的穿着打扮和行为让杜兰葛山庄中的人都认为她还是个小姑娘, 而她又时时都跟在母亲身边, 普西太太总会在众人面前对詹妮弗关爱有加, 在众人看来, 她们二人就是慈爱的母亲和乖巧的女儿。
  
  詹妮弗从小就被母亲爱得太深, 完全没有独立社交的机会。在母女二人出现的场合, 高谈阔论的普西太太总能得到更多的关注, 这就完全抹杀了詹妮弗表现自我的权利。“这位‘少女’总是跟在妈妈身后, 亦步亦趋, 显然, 只要能陪在妈妈身边, 看着她谈笑风生, 这位‘少女’对于社交的欲望也就满足了。”[5]204或许正是母亲的话语太多了, 詹妮弗想说的话也被母亲说了, 久而久之, 詹妮弗对于表达自己也就没有那么大的欲望了, 总是安静地待在母亲身边, 满足于做一个淑女。
  
  在詹妮弗的认知中, 社交就等于陪在母亲身边看她进行社交, 她整个人几乎都在围绕着母亲转, 不但身体围绕着普西太太, 她的心也是时刻都离不开母亲, 有一种时刻都想要取悦母亲的性格缺陷。“至于女儿呢, 不知是出于习惯, 还是出于喜好, 或者二者兼而有之, 也喜欢在母亲面前摆出一副永远长不大的样子。”[5]43
  
  可以看出, 詹妮弗在日常生活中一直在认同母亲, 并且丧失了自己的主动权, 她的人格完全投射到了母亲身上, 凡是让她承担责任, 建立人际关系, 以及过自己独立的生活, 都会让她自动地逃离, 逃到母亲那里。在詹妮弗的眼中, 普西太太可以使得一切事情都尽善尽美, 但凡普西太太出现的地方, 总会吸引所有的目光, 她在社交场合显得游刃有余, 这对詹妮弗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她满足于黏住母亲, 变成了影子一般的存在。
  
  三、虚假的面具
  
  (一) 伪装的淑女
  
  詹妮弗谈吐优雅动人, 时刻都有着甜美的微笑, 然而这只是她在人前的一种伪装的面具。她和母亲一起等餐, 当女侍应走过来时, 她的脸上立刻就挂起迷人的微笑, 用很优雅的语言请女侍者上茶, 而当侍者一走, 她脸上的表情就立刻松弛下来, 继续和母亲交谈。当女侍者再次走来, 她故伎重演, 在人前彬彬有礼, 而且对这种行为乐此不疲, 直到她的母亲叫她停下来。可以看出, 詹妮弗对侍者彬彬有礼不是因为她从内心尊重侍者, 而只是她长期所受的教育使然。拉康认为, “人的欲望是在他者的欲望里得到其意义。这不是因为他者控制着他想要的东西, 而是因为他的首要目的是让他者承认他”[6].母亲在她小时候告诉她要这么做, 这么做是一个淑女应该有的行为, 所以她认为这么做是对的, 可以满足母亲的期望。在潜移默化中, 普西太太的言传身教影响了詹妮弗, 她只是模仿母亲的行为, 满足了母亲让她做一个淑女的欲望而已, 并不是她真的想这么做。她把不停地转换两种不同的面孔视作一种能一直玩下去的游戏, 她的淑女面具已经内化在她的身份中, 成了一种普西太太所认可的社交模式。
  
  (二) 不安分的女儿
  
  普西太太以爱的名义包办了詹妮弗的一切, 从简单的服饰外表到复杂的社交甚至是婚姻, 詹妮弗被母亲培养成一个安分守己的乖女儿, 在绝大多数情况下, 詹妮弗都对母亲保持着绝对的服从。从小说中我们看到詹妮弗一方面想要取悦母亲, 但另一方面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着想要摆脱母亲过度关爱的痕迹。
  
  一天早上, 普西太太觉得詹妮弗的房间里有人进来了, 她“挣扎着起了床, 按响门铃, 吓得浑身发抖, 可还是冲了进去, 大叫了一声”[5]164.这里将普西太太的过度保护描写得淋漓尽致, 普西太太的所作所为是对詹妮弗极大的不尊重, 她不顾詹妮弗的个人隐私直接冲了进去, 对詹妮弗造成了不小的困扰, 杜兰葛山庄所有人的围观让詹妮弗觉得很丢脸。正因如此, 詹妮弗和普西太太之间发生了冷战, 此时文本的张力突然增大。
  
  在普西母女的关系中, 普西太太以爱之名剥夺了詹妮弗作为一个社会人的独立性和隐私权, 使得詹妮弗一直处于她的控制之下。詹妮弗此时突然不再满足于做一个乖女儿, 对母亲进行了一次无声的反抗:普西太太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但平常一直跟在母亲后面的詹妮弗此刻没有陪在母亲身边, 而是让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埃迪斯去关心母亲。其实, 詹妮弗并不是不关心母亲, 她只是用自己的方式去反抗母亲的过度关心, 她不想再当一个温驯的女儿, 时刻跟在母亲身边, 只要母亲有一丝一毫的需要就立刻出现在母亲面前, 她也想有自己的独立生活。
  
  但是很快, 詹妮弗在白天又恢复成了以前那个顺从的人, 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白天的詹妮弗表面上看和以前没什么不一样, 可是她虽然人在这里, 但是心不在这里, 常常会显出心事重重的样子。这正表明了詹妮弗性格的矛盾之处, 她虽然表面上一副温驯的样子, 嘴边总是挂着微笑, 但是这微笑是空洞的, 并非发自内心。她内心的想法在白天并没有办法通过话语表现出来, 因为她的话语权绝大部分被普西太太剥夺, 但在她的内心深处还是渴望自由的。
  
  詹妮弗一方面想要顺从母亲, 取悦母亲, 继续扮演一个乖女儿的角色, 但另一方面她又想有自己独立的生活。白天所戴的面具只是一种假象, 白天的伪装与内心的渴望发生了强烈的冲突, 然而詹妮弗总是对自己内心的想法进行抑制, 并强制性地使自己继续戴着淑女和顺从女儿的面具, 让别人认同她的这两种身份。这种矛盾的双重性格使得詹妮弗最终被撕裂, 白天和夜晚具有完全不同的人格, 心理发展不健全。
  
  四、表演的断裂:淑女面具下的疯狂
  
  世界上很多爱以聚合为最终目的, 只有一种爱是以分离为目的, 那就是父母对子女的爱, 父母真正意义上的爱是让孩子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从自己的生命中分离出去。从这个意义上来讲, 距离和独立是对孩子人格的一种尊重。一旦没有了这种距离, 就会产生隐患, 离疏远甚至崩溃就不远了。
  
  普西太太和丈夫在结婚后的一段时间内一直都没有孩子, 在詹妮弗出生后就格外溺爱她:“要是你也等了这么久, 那你也会要什么就给什么, 是不是?只要她一掉眼泪, 我丈夫就受不了, 他总是对我说, ‘艾瑞斯, 咱们女儿什么都要最好的, 我给你开张空白支票……'.”[5]132作为富家千金的詹妮弗从小衣食无忧, 普西太太和丈夫尽其所能去满足她的物质需求;普西太太总是把詹妮弗当作没长大的孩子去教育, 甚至有过度保护、包办一切的倾向, “詹妮弗长得很壮实, 甚至可以说壮实得有点过了头, 可显然她母亲还是把她当作一个小孩子”[5]43.在普西太太看来, 她对女儿付出了很多的爱, 但她的所作所为恰恰是心理学中非爱行为最典型的表现, 普西太太用亲情绑架了詹妮弗, 这对詹妮弗独立人格的养成造成了很大影响。母亲的这种行为让詹妮弗的淑女和顺从的人格产生了过度的膨胀, 让詹妮弗误认为在白日里扮演淑女和乖女儿就是自己该做的事, 她把所戴的面具认同为自己的本体, 最终陷入人格分裂的危机之中。
  
  在小说的最后, 埃迪斯看到内维尔从詹妮弗的房间出来, 詹妮弗的双重性格此时表现得更加明显。在晚上, 詹妮弗变成了一个敢于反抗母亲约束的人, 她变成了能摆脱母亲禁锢的全新的詹妮弗。在夜深人静之时, 詹妮弗的所作所为是对母亲最高地位进行的压倒性的抵抗, 她排斥母亲的一切, 排斥母亲教给她的价值观, 将淑女和乖巧女儿的面具彻底撕裂, 但是到了白天, 她又变成了那个天真无邪、亦步亦趋跟在母亲身后的顺从女儿。在上次公开在白天反抗母亲失败之后, 詹妮弗并没有彻底放弃。她明白在白天摆脱母亲的阴影是不可能的事情, 只要众人的目光聚焦在母亲身上, 那么站在身后的她就必然生活在母亲的阴影中。而到了夜深人静之时, 普西太太的光芒不在, 她也终于可以摆脱母亲的阴影, 做一个独立的人, 从母亲的期望中摆脱出来。这种分裂的性格正是普西太太的非爱行为造成的。
  
  虽然詹妮弗在夜晚撕裂了其淑女和温驯女儿的面具, 展现出了本能欲求, 但是她仅仅是在夜晚才知道什么是她不想要的, 对于自己今后究竟选择什么样的命运显得不知所措。她所有的本事都用在了和母亲的对抗上, 这对于建立自己的生活是毫无用处的。在现实生活中, 在大家都看得到的地方, 她依旧是那个彬彬有礼的淑女, 依然是那个温驯听话的乖女儿, 还是处于母亲阴影之下的影子罢了。
  
  五、结语
  
  安妮塔·布鲁克纳将詹妮弗分裂的人格展现给读者, 运用细节描写, 让每个读者都切身体会到在这种家庭环境下长大的人物的内心世界。安妮塔·布鲁克纳塑造的詹妮弗的形象有着现实基础, 詹妮弗的悲剧也是现实中很多人共同的悲剧, 作者写詹妮弗的同时也在警醒读者---要培养真正独立的人格, 不要让自己的人格面具过于膨胀, 从而失去最本真的自我。
  
  参考文献
  
  [1]戈夫曼。日常生活中的自我呈现[M].黄爱华, 译。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 1989:70.  
  [2]荣格。心理类型[M].吴康, 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09:393.  
  [3]霍尔。荣格心理学[M].冯川, 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1987:29-67.  
  [4]彭万荣。表演诗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3:37.
  [5]布鲁克纳。杜兰葛山庄[M].叶肖, 译。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 2016.  
  [6]拉康。拉康选集[M].褚孝泉, 译。上海:上海三联书店, 2001:27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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