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张新科的《苍茫大地》和都梁的《亮剑》在新时代的感召下,各自完成了对于英雄形象的重塑,传承了五四时期的"人道主义"精神,重新建构了新时期的英雄形象,并使革命历史小说走向了多元化.但这两部小说在不同的文化诉求之下,展现出的英雄人物又各具特征,呈现出比较鲜明的区别,从而向我们展现了一个丰富多彩的英雄群像.
关键词:《苍茫大地》; 《亮剑》; 英雄形象;
作者简介: 何烽,男,徐州工程学院,2016级汉语言文学专业学生;; 吴云,女,徐州工程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硕士生导师;; 齐钰,女,徐州工程学院,助教,文学硕士.;
基金: 国家级大学生创新实践项目"张新科文学资料搜集、整理与研究".项目编号:201911998022Z;
20世纪末,文学渐渐从政治中脱离出来,革命历史小说的创作面貌为之一转,新的英雄形象应运而生.都梁的长篇小说《亮剑》中的李云龙、楚云飞、赵刚等是这些新英雄形象的代表.而进入21世纪时期,大众文化受到追捧,人们在一定程度上失去了精神信仰,为了重振民族精神,唤醒人们的英雄情结,革命历史小说的创作模式、思想主题、人物形象等均发生明显转变,张新科的长篇小说《苍茫大地》即是"新时代的新革命历史小说"[1]的代表,小说中的英雄形象与《亮剑》又有了一些明显的差异.
从20世纪末的《亮剑》到新时代的《苍茫大地》,革命历史小说中的英雄形象有哪些异同?研究这一问题,对于进一步认识革命历史小说近20年来的变革具有一定意义.
一、《亮剑》中的英雄形象:英雄个体与群体的共荣
《亮剑》虽然以李云龙为中心,但在塑造李云龙形象的同时,也塑造了国民党将领楚云飞,以及赵刚、和尚、秀芹等其他共产党英雄形象,使英雄个体与英雄群体交相辉映.
(一)李云龙:粗鲁的共产党将领
李云龙是一个具有粗鲁特质的英雄将领,如在红军过草地的时候,由于前面的部队把藏民的粮食买完了,李云龙为了本部士兵能吃上饭,竟纵兵抢粮,毫不顾忌党的纪律.但李云龙浑身上下又透露出一种血性男儿的率真、刚烈和重情义.在赵家峪一战中,新婚妻子被日本人抓走,政委受伤,指挥所被端,赵家峪村民全部被杀.李云龙在无法及时请示上级的情况下,擅自集结部队,攻打平安县城,把整个晋西北都搅成了一锅粥.而在警卫员和尚被土匪意外杀死后,李云龙哭得不像个爷们儿,这显示出了李云龙的真性情和对兄弟的情义,但随即就不顾纪律,率部攻入土匪寨,亲手砍死了土匪二当家,为和尚报了大仇.李云龙的冲冠一怒为红颜和不惜一切代价为兄弟报仇的行为,看似粗鲁至极,不像一个军人,但却展现了李云龙人性当中的血性,这是一个铁血铮铮的好汉.
李云龙虽然粗鲁,但绝不是莽夫,他机警且勇猛,对于战争有着敏锐的嗅觉,有一套自己的战争法则,在战场上常常出奇制胜.在歼灭山崎大队的战役中,李云龙采用土工作业,前进式掘进壕沟,逼近敌人的战壕,用喇叭牵制敌人的注意力后,集中所有的手榴弹和火力,成功消灭大半敌人,为冲锋创造了条件.他以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打法,成功完成了上级的任务,打出了自己的威风.
"面对强大的对手,明知不敌,也要毅然亮剑,即使倒下,也要成为一座山,一道岭""剑锋所指,所向披靡",这是李云龙骨子里的"亮剑精神",是李云龙性格中的英雄之气,是他倔强、顽强、拼死反抗的英雄之魂.正是李云龙这样的英雄形象,开创了新时期新英雄形象的先河,是新时期新英雄形象的曙光.[2]
(二)楚云飞:睿智的国民党将领
都梁在塑造楚云飞这样一个国民党将领形象时,表现出了对以往国民党将领丑陋、卑鄙形象的反叛,展现了一个仪表堂堂、玉树临风和睿智儒雅的国民党将领新形象.楚云飞是黄埔军校的高材生,受过良好的军事教育,具有优秀的军事指挥才能和过人的胆识.他身上既有浓厚的绝对服从政府的正统观念,又有"只愿民族独立自由"的民族大义.这两者应该是得到统一的.[3]当李云龙吞掉他一个营的军事装备时,他选择了隐忍下来.在李云龙攻打平安县城时,各路日本军队赶过来支援,这时的楚云飞也能毅然帮忙阻击.在国共合作又有摩擦时,楚云飞能够给予李云龙最大的帮助,就是因为楚云飞能够在这样的民族危机面前,顾大局和以民族利益为重,避免挑起纷争.
(三)赵刚:温文尔雅的共产党指导员
赵刚最开始是独立团的指导员,他和李云龙在性格上完全相反,一文一武,一静一动,他受过高级知识教育,具有知识分子气息,温文尔雅,但同时也具有过硬的军事本领.在去独立团报到时,虽然遭到了冷遇,但经过党多年的教育,他身上始终保持着一个党员该有的修养,表现得不愠不怒;在每次遭到李云龙的谩骂时,都能泰然处之.他为人友善、正直,有一股子真性情.有一次和李云龙边喝酒边骂,酒过三巡就动了真感情,开始称兄道弟、勾肩搭背,完全都忘了之前两人吵得面红耳赤了.可以说,赵刚拥有周恩来般的儒雅,且不乏优秀的军事技能,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战场儒将.
(四)和尚:英雄无畏的士兵
和尚本名魏大勇,是一个讲义气、敬英豪、功夫高的警卫员.在战场上每次都是冲锋在前,且骁勇善战,枪法又准,常常打得敌人落花流水.在消灭日本军官观摩团的战役中,魏和尚单挑日军少将,轻易将其杀死;在大扫荡时,部队遭到了重创,在部队仅剩下几人的情况下,魏和尚不惧危险,毅然地背起突患疾病的李云龙撤离出战场.这些都表现出他英勇无畏的精神.他在战场上无惧无畏,展现出一个血性男儿该有的样子,是一个具有亮剑精神的英雄士兵.
(五)秀芹:秀外慧中的革命女性
秀芹这个形象在文中虽然着墨不多,但是却极具意义.她的命运是悲剧的,但她却是一个外表坚如磐石、烈如火焰,内心柔如微水、皎如明月的革命女英雄.
都梁在作品中展现了她作为一个农村妇女勤劳朴实、善良勇敢和舍生取义的性格特点.当秀芹在新婚之夜被日本人抢走,李云龙调集部队攻打县城,在关键时刻准备用意大利炮轰击城楼救出秀芹时,日本人却把秀芹拉上城楼逼迫李云龙撤退.这时的秀芹却毫无畏惧,大义凛然,高喊着开炮.普通平凡的秀芹,用生命和鲜血诠释了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爱.在那个动乱的环境中,她的深明大义和慷慨赴死,为我们展现了一个中国普通女性的风骨精神.
二、《苍茫大地》中的英雄形象:一枝独秀的男性革命知识分子形象
中国革命中既有男性,也有女性,但在不同时代、不同作家的笔下,男女英雄的比例和形象是差异很大的.《苍茫大地》中虽然出现了几个女性,但她们的行动较少,性格没有展开,形象比较模糊.除许子鹤外,男性英雄形象还有魏坤和董义堂,但他们从出现到牺牲的时间很短,因而,形象也很模糊.可以说,《苍茫大地》中的英雄形象只有主人公许子鹤一个人,其特征由富商家庭出身、高级知识分子身份、坚定不移的革命意志、无与伦比的革命智慧、乐观主义革命精神等构成.
(一)富商家庭出身,高级知识分子身份
许子鹤出生于泰国华侨富商之家,从小在广东澄海长大,自幼天资聪颖,展现了对于知识的渴望.他在国内受到了恽长君等师友的帮助,随后赴德国哥廷根大学留学并取得数学博士学位,并在科学社会主义、哲学及自然科学方面取得了很高的学术成就.在留学期间许子鹤加入了中共,毕业后被派往莫斯科东方大学进修,从此走上了主动追求革命的道路,成长为一个革命知识分子.
(二)坚定不移的革命意志
许子鹤始终坚定地支持革命.如为了完成从重兵把守的监狱中救出中共要员的任务,他不仅制定了周密的计划并且提前进行了艰苦的模拟训练,最后惊险地救出了中共要员.他不畏艰难地完成了数个这样危险的任务,展现出了他作为一个中共党员坚忍的优秀品质.然而在一次秘密的任务中,许子鹤不幸被敌人逮捕,但他始终未向敌人屈服,表现出了坚定的信仰和刚直的意志,最后舍生取义.因为种种原因,许子鹤在死后几十年内,人们一直不知道他的去向,不知道他是一个逃兵、叛徒还是一个真正的烈士.当最后真相大白时,人们终于知道了他的选择,原来他一直没有屈服,而是坚强地扛起了中国革命的大旗,彰显了一种视死如归的中国革命精神,正如文天祥诗:"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
(三)无与伦比的革命智慧
许子鹤是一个革命知识分子,具有清醒的头脑、高屋建瓴的智慧,他能够在地下战场上运用其聪明的大脑巧妙地获取敌人信息并化解危机.如在从苏联回到祖国的火车上,许子鹤面临第一次危机,他临危不惧,冷静处理,利用自己的专业知识,综合分析了步幅、步调、间隔时间等信息,最后终于在千钧一发之际找出了准备暗杀他们的凶手,化解了这次危机.在打掉冒牌河南省委的任务当中,许子鹤机智而巧妙地设下一明一暗两个棋子,明面上盯着档案馆,暗处却在悄悄寻找徐凤山真正的藏身之处.此时许子鹤展现出超常的智慧,利用化学现象推出了徐凤山所在之地,并在接下来的行动中又巧妙地利用氰化钾与草酸反应产生氰化氢的方法,毒死了叛徒徐凤山,完美地完成了党交予的任务.
(四)乐观主义革命精神
从某种程度上讲,许子鹤和其队友虽然完成了许多艰难的任务,但他们毕竟是普通人,不可能不犯错,但是他们又不能做错事,因为只要一犯错就有可能断送生命.所以他们从事的其实是非常危险的工作,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甚至失去生命.而许子鹤始终怀着乐观主义革命精神,置之死地而后生,在刀锋上行走,在一系列的任务中不断挑战自我的极限,坚定革命的方向和信仰,使自身价值和国家价值达到完美融合.[4]
三、《苍茫大地》与《亮剑》中英雄形象的异同
(一)英雄形象的相同之处
1.不畏牺牲
都梁和张新科塑造出了李云龙、赵刚、和尚、许子鹤等一批为了民族生存不畏牺牲的英雄,他们把党和国家的利益置于至高无上的位置,随时准备为人民奉献自己的生命.他们在战场上英勇抗敌,冲锋陷阵,不惧枪林弹雨,只为了民族的独立自由,为了百姓能够过上安稳的日子,为了全中国的人民能够拥有一个和平完整的国家.
2.赤胆忠心
这些英雄们凭借一腔热血和对于国家的忠心而奋斗着.李云龙、许子鹤无不拥有一颗赤胆忠心,他们始终保持自己那颗赤子之心,为了国家、民族的自由和幸福,坚定不移地抛头颅洒热血.这一切不仅仅是为了和平,还为了他们心中对于幸福和美的追求.
3.爱国爱家
李云龙、赵刚和许子鹤他们都是民族英雄,国家的完整与和平是他们最高的信仰,他们的一生都是为了自己的国家和自己的家人而奋斗.许子鹤和李云龙爱着他们各自的妻子,他们也爱着这国家和千千万万的老百姓,他们始终在为了自己的信仰而奋斗,不是因为这是什么崇高的目标,只是为了自己的家庭和中国千千万万的家庭都能够幸福地在这片土地上生活.
(二)英雄形象的不同之处
1.个体与群体的差异
《苍茫大地》中的许子鹤是以历史人物许包野为原型的.作者张新科从许子鹤出生一直写到他就义,文中的重大历史事件和历史人物都围绕许子鹤而设置,完整地展现了许子鹤一生的经历.通过传记体,作者突出了许子鹤的个人形象,一个有血有肉的革命者形象始终展现在读者的眼前.
在《亮剑》中,虽然作者着重刻画的是李云龙,但是作品中的其他人物同样鲜明而生动,令人印象深刻,如赵刚--温文尔雅,楚云飞--睿智儒雅,和尚--英勇无畏.这些英雄人物,性格色彩突出,各有特色,共同形成了一个以李云龙为代表的英雄群像.
2.知识的差异
许子鹤是高级知识分子出身,受过高等教育,在战场上展现出了超凡的智慧和专业的技能.由于地下工作的特殊性,要求许子鹤在面对危机时必须机智冷静、思维缜密,面对突发的情况必须能随机应变.许子鹤面临的不是大型战争,更多的是潜伏活动中的"智斗".例如,在打掉冒牌河南省委的任务中就充分展现了许子鹤对于物理、化学和逻辑学等知识的应用,使得许子鹤的形象更加具有传奇性.
李云龙是农民出身,没有受过高等教育,但却在战场上屡建奇功,可以说他是一个典型的草莽英雄.虽然李云龙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教育,但他却在无数次的实战中逐渐积累起了战斗经验.他说:"我天生就会打仗",这就是他特有的农民智慧,打仗往往不按套路出牌,却能够出其不意,给敌人以致命的打击.
3.政党的差异
《苍茫大地》中的英雄人物主要是许子鹤,而许子鹤又是一个共产党员,他为了党的伟大事业和人民的幸福同敌人作斗争.许子鹤在地下战场奋力搏斗,可以看出这是一项非常危险的工作,任何一个差错,都可能导致任务失败,甚至让他失去生命,但我们可以看到他身上始终彰显着共产党人的英雄品质.
在《亮剑》中,虽然作者主要塑造了李云龙这个英雄形象,但也塑造了一个国民党英雄形象--楚云飞,这是对于国民党将领形象的重新认识,抛弃了以往的阶级、政治和情感色彩,塑造了一个既有自己坚定的政治信仰,又有民族大义的中国军人形象.楚云飞虽然是国民党的将领,有时冷酷无情,但又有人性化的一面.在国共合作期间,楚云飞和李云龙为了对抗共同的敌人并肩作战,共同把敌人赶出了中国.
4.性别的差异
《苍茫大地》主要塑造了许子鹤的英雄形象,虽然许子鹤身边不乏许多战友,但是作者似乎比较偏爱许子鹤,所以对于除了许子鹤之外的人物刻画得不够深刻,人物面目总的来说比较模糊,不够清晰,性格也不够鲜明,对于女性英雄形象的描写着墨并不多.
《亮剑》塑造了一个英雄群像,其中既有男性英雄形象,也有女性英雄形象,并且每个英雄形象鲜明而生动,既展现出了男性英雄的特质,也展现出了女性英雄的魅力.普通平凡的秀芹在面对困境时表现出了一股顽强的生命力和舍生取义的精神.田雨在生命的最后展现出了对个体生命的高度理解和对社会混乱义无反顾的反抗.秀芹和田雨身上的英雄特质表现出了她们性格当中的坚强和顽强的反抗精神,这也是"亮剑精神"的展现,即面对再强大的敌人也要敢于亮剑.
四、结语
自从进入80年代,新时期小说中的英雄形象便逐渐摆脱了之前的英雄特征,开始呈现出多元化的趋向.但进入21世纪后,由于商品化和世俗化的发展,使得英雄形象被过度地解构和丑化,中国传统的价值观念与道德追求被淡化,人们表现出精神疲乏和信仰混乱的状态.面对这种情况,一种新的文化变革诉求被提出,催生了对英雄主义、理想和崇高精神的追求.
每个时期有每个时期的文学诉求,相对应的英雄形象也表现出不同的特质.对《亮剑》和《苍茫大地》英雄形象的对比研究,反映了不同时期人们对英雄的特殊认识,也反映了在不同的时代之下,文学适应时代需要的特点.这两部作品在不同的诉求下,都试图去重塑英雄形象,并使得英雄形象在新时期有了新的面貌.
参考文献
[1]吴云.新时代的新革命历史小说--论张新科长篇小说<苍茫大地>[J].徐州工程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8,(05):76-81.
[2]陈露,郑付鹏,齐栋.丰富多彩的英雄形象--<亮剑>和<旗舰>中英雄主义的对比研究[J].名作欣赏,2015,(11):104-105.
[3]刘雨.一个忠义双全的国民党军人形象[D].吉林:吉林大学硕士论文,2008:7-8.
[4]古远清.思想精深,艺术精湛--评张新科的长篇小说<苍茫大地>[J].写作(上旬刊),2017,(04):70-7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