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夏民间故事中的民众审美情趣

发布时间:2013-05-05 02:30:21
  摘要:民间故事是劳动人民社会活动的产物。民众从生活体验出发,将对于生活的经验、人生的知识和美好的愿望注入故事的创作之中,充分展现了民众生活、思想、感情和审美观念、艺术情趣。显示出民间审美趣味的民间故事,以其质朴纯洁的审美品格,重新唤起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
  
  关键词:宁夏;民间故事;审美趣味;生活世界;现代性
  
  一、宁夏民间故事研究概述
  
  民间故事属于民间文学的范畴,是民间文学的重要门类之一。民间文学是广大民众创作并传承的反映人类社会生活以及民众理想愿望的口头文学作品。在学术界,对民间文学的定义有广义狭义之分。从广义上讲,民间故事就是人民口头创作并流传的所有散文体叙事作品。有的地方叫“瞎话”“古话”“古经”.狭义的民间故事指神话、传说之外的散文体口头叙事。通常意义上的民间故事定义多指广义,而在民间文艺学中,对这一定义的理解与使用主要还是狭义的。[1]
  
  宁夏民间故事,是宁夏地区民众创作并流传的主要以日常生活为题材,具有假想的内容和散文形式的口头文学作品,具有宁夏特有的艺术特色。宁夏民间故事反映的社会生活内容广泛,故事体裁丰富,但比例不均衡。本文所述“宁夏民间故事”,是一个广义的概念,包括宁夏地区各族人民群众口头叙事文学的各种体裁和形式,其中有神话、传说,还有其他各种样式的故事,如幻想故事、动植物故事、生活故事、笑话、寓言等。
  
  宁夏神话较少,部分作品不属于严格意义上的神话,如回族神话《人祖阿丹和好娃》。宁夏传说具有鲜明的民族特点,地方特色,与宁夏本地的民族、宗教、史事、人物、文化、地域、特产、风俗等特点紧密结合,展现了宁夏民众的生活面貌。宁夏传说包括人物、地方、风俗传说,其中人物传说涉及面广,有与宁夏史事相关人物如康熙、冯玉祥等的传说,也有并非发生在宁夏地区的其他人物的故事;地方传说围绕宁夏的地方风物、历史文化背景展开,地域特点鲜明;风俗传说集合了回族、汉族风俗,展示了回族民俗生活的丰富性和特殊性,也表现了汉族风俗的特色。宁夏幻想故事类型繁多,回族特色显着,展现了回族式的生活习惯、思维特点。宁夏生活故事,是宁夏民众社会生活的真实写照,反映了劳动人民的朴素的道德观念和审美品位。宁夏机智人物故事主要表现了回族民众的聪明才智,善于夸张,寓教于乐。宁夏动植物传说地域特色不明显,多保留原有形态。宁夏民间故事结构简单,语言质朴生动、具有西北人民群众特有的地域特色。[2]
  
  二、宁夏民间故事是当地民众生活世界的写照
  
  民间故事作为一种文学艺术,首先是民众社会生活的反映。其中包含着民众日常生活中的种种细节。如果我们将民间故事中所涉及的各类型汇集,那几乎就是民众现实生活世界的缩影。从追溯人类起源的神话传说、表达民众美好愿景的幻想故事,到描写民众生存境遇的生活故事、书写宁夏地域风貌的风俗故事,在各种充满神奇幻想、幽默滑稽的故事后面,折射出了宁夏地区人民群众的生活面貌。
  
  (一)民众对生命起源的追寻和自我身份的认同
  
  在宁夏民间故事中,民众根据自身的生活经验,加上丰富的想象力创造了神话,建构出集体意识中关于宇宙万物的起源。而在口耳相传的人物传说、史事传说、地方传说中,演绎着本地域民众过往的历史,告诉人们最初怎么来到宁夏,有过怎样的昨天,出现过哪些伟人,促使宁夏民众将这些历史铭记在心。因为丰富的故事,宁夏人民对区域历史有了一定认识,加深了对自我身份的认同。
  
  流传在宁夏地区的神话,如《盘古开天地》中描述生长于天地之间的盘古,随天地生长而变化。他具备人类的形体和情感特征---“呼吸的气变成风,声音变成雷、眼睛一闪一闪变成电,哭的眼泪变成雨水。高兴是晴天,生气是阴天。死后,头发成了山岳,眼睛变成日月,毛发变成草木,脂膏变成江河”.[3]《骊山老母补天王母娘娘补地》中骊山老母和王母娘娘补天补地的过程是民众生活中劳作的改编---“捡柴火、支大锅、做成石馍馍,经过辛勤的劳动才补好了天”[4].在理解自然万物起源方面,民众认为存在着能够超越人类本身,甚至掌控着一切的更伟大的灵魂---神的存在,但是神是什么模样,人类便只能按照自己所感知到的具体形象去创造,所以神话中的神的形象都是人类按照自然界和人类自己的模子塑造出来的。人类起源神话中,“泥土成人、种人芽子、男女成婚”这些情节都是民众根据自身的生活经验想象而成。泥土是百姓生存的根基,五谷杂粮生于土地;种人芽子的情节可以看作种植庄稼的变化而来;男女成婚更是先民娶妻生子的嫁接。
  
  对于先民而言,神话是神圣而真实的,他们并不认为神话只是幻想出来的故事,神话是现实中实实在在存有的,是关于事物起源的道理,是他们的哲学观念、世界观。神话是人类对宇宙万物来自何处、对自身生存空间的思考,是民众在自我认识、自我求证过程中想象的创造物。
  
  传说实际上是民间群体通过自己的方式建构起来的地方史,是基于历史的带有传奇色彩的关于记忆的叙述,是特定聚落空间内部对当地历史的共同记忆。[5]对于民众而言,他们在口述自己的历史的时候,并不要求真实,而在于它提供了现实生活必要的历史记忆。
  
  宁夏人物、史事和地方传说中,如回族传说《宛葛斯》、康熙巡游宁夏、有关西夏历史传说等是与宁夏地区的历史文化紧密结合的。从民众创作流传的故事中,我们能够看到民众对本民族族源的追溯,这些故事既是区域历史的见证,又是宁夏民众对自我身份的认同。对于宁夏民众而言,本地历史传说、人物传说和史事传说,激发了内部成员共同的亲属情感和先祖意识,让本地的民众在对本地历史、祖先的共同依恋下产生强烈的集体意识,他们坚信他们共享的历史、文化和族源,对自己所处地域产生归属的认知和情感的依附。这些传说故事反映出民族历史、民族记忆在底层群体中的延续。
  
  (二)民众社会人生的写照
  
  宁夏民间故事中的生活故事具有较强的现实性,反映的是民众具体的日常生活,塑造的人物形象都是生活中的劳动者。而地方传说主要描述的是宁夏当地自然物和人工物,是宁夏民众一种“集体记忆”的历史资源。
  
  宁夏生活故事以劳动者的日常生活为题材,对社会底层生活进行了形象化的叙述。从生活故事中我们能够看到普通劳动者的品格特征和家庭生活。生活故事大多产生于阶级社会之后,故事内容围绕着阶级社会的社会现象,人际关系以及民众的日常生活事实。譬如,回族巧媳妇故事:机智的姑娘赛麦勇斗无赖县官,促成自己美好姻缘(《巧媳妇》);聪明媳妇姑丽素协助公公智斗喇嘛,恢复全村安定生活(《姑丽素》)。这类故事塑造的巧媳妇形象,突出农村妇女的社会地位,反映宁夏农村的男女平等的情况。此外,还有一些反映宁夏民众家庭伦理观念的故事,如《孝敬父母天看见》[6]《浪子回头》[7]等。这些故事反映了民众在日常生活中推崇上孝父母、下教子女的言行。
  
  在宁夏的地方传说中,有大量关于河渠、湖泉的传说。人人都道“天下黄河富宁夏”,却不了解泛滥的黄河水给宁夏民众带来的水沙之害。《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8]《甜水泉》[9]等关于黄河治理、百姓用水的故事,讲述黄河水泛滥及恶劣自然条件下水资源缺乏给民众生活带来的苦难。这些故事最终表达的是民众对于风调雨顺的渴求,但也反映了宁夏民众生存环境的恶劣---宁夏北部灌溉区遍布湖泊、盐碱、沼泽,地下水充斥成灾;而中部和南部山区广泛分布着咸苦水,部分地区甚至连人带畜饮水困难。大自然的暴虐和吝啬,让宁夏民众在艰苦生存之余,将对风调雨顺的渴求寄托在幻想的民间故事中。
  
  社会关系、特产风俗、山川河流……构成一个区域基本的生存环境,民众将该地域的风土人情通过民间故事记录下来,成为区域民众了解本地生活的代码,实现了民众对自己所处生存空间的建构。
  
  (三)民众精神生活的反映
  
  在古代的现实生活中,民众面对恶劣的自然环境,苦难的生存境遇,无法过上幸福安逸的生活。面对痛楚的现实处境,普通民众期盼能够过上富裕生活,憧憬美好的未来。《曼苏尔》中,讲述贫穷老实的农民小伙遇见神仙,神仙告诉他金银财宝奖赏都不要,只要一朵花,结果这朵花多是美丽的女子所变,小伙回到家中娶得贤妻,过上幸福美满的日子。又如《金雀的故事》中,孤苦无依的老两口善待金雀,金雀是一只神鸟,在老人生病时,金雀鸟感恩图报四处打听药方替老人治病。这类幻想故事多是反映贫苦的百姓日常生活中难以实现的愿望,在神力帮助下如愿以偿。这些美好的愿景体现在民众创作的幻想故事中,作为精神性的体验和审美幻想为生活在苦难中的民众提供了短暂的自我满足。丰富的想象力给予民众审美理想的滋养,让他们在精神世界中架构出一副美满幸福的图景。
  
  三、宁夏民间故事中民众审美情趣的具体表现
  
  民间故事的创作是一种群体性的审美活动。田间地头、茶余饭后,民众聚集在一起,积极参与民间故事的创作和流传。他们既是民间故事的创作主体,又是民间故事的审美客体。这种群体性的审美特征不仅表现在群体创作上,更表现在审美是在群体在场的情境中实现的,在场情境的审美方式表现在民间故事的审美融入了生活过程本身。[10]那守第在《生活美学》一书中,将审美趣味定义为:“审美主体在进行审美活动时对具体的审美对象的情感态度、心理意向、主观好恶的评价”.[11]在本文中,民间故事中民众的审美情趣是指作为审美主体的广大民众在创作民间故事中对审美对象产生的主观好恶和情感态度。
  
  民间故事的创作是民众自发地运用丰富的民间生活经验,从民间的视角来叙述故事,故事中表现了民间的道德伦理,民间故事中所呈现的民众的审美趣味带有民间的乡野品质,对民间传统的生活方式和伦理观念的认可。
  
  (一)生活方式
  
  在人类社会之初,人就通过劳动获取生存之需要。生产劳动成为民众最早的审美领域。为生存而进行的劳动,体现在民众与社会环境、自然环境的关系中。
  
  首先,对于靠天靠土地存活的民众而言,有关生产劳作的一切事物都与人类的生存生活关系密切,被赋予了神圣色彩,是民众赞扬的审美对象。民众从劳动中获得美的享受,他们赞扬劳动,推崇勤俭节约。如宁夏民间故事《骊山老母补天王母娘娘补地》《黄土高原是怎样形成的》中描述天地山川的形成是由神仙夜以继日辛勤劳作而来;《女娲捏人》等用泥土造人的神话,肯定了人与土地的联系;《金马驹》《懒干懒干拉棍要饭》等表现了民众朴实的劳动创造价值的生活方式。人们把热爱劳动、精于劳作看作一种美德,是美的朴素形态,反映了民众以劳动为荣的价值观。
  
  其次,处在生活底层的广大民众,在维持基本生活需要的劳动生产之余,在现实生活中还面临着社会环境的挑战。民众利用丰富的想象力,在民间故事中创作了大量挑战官方权威的故事,如《皇上与娃娃》《麦燕巧治财主》等,故事充满荒诞色彩,通过刻画昏庸、愚笨的官方形象,表达了对昏君、贪官、恶霸的压迫剥削行为和腐朽的社会制度的不满,以及对于贤明君主、百姓安居乐业的期待。宁夏民间故事中有许多描述平民百姓为了集体利益牺牲自我的故事,如《茶壶标志的来历》《田五的纸人纸马》等。这类故事的主人公为了集体利益而牺牲的精神品质激起民众的崇敬之情,显现出美的光辉,产生出一种庄严悲壮的审美效应。在宁夏地区流传的《不见黄荷心不死》《棒打鸳鸯两不离》等爱情故事,表现了封建社会青年男女追求婚姻自由的抗争美。
  
  (二)伦理观念
  
  宁夏民间故事中流传着许多描述伦理关系的故事,蕴含了家庭内部成员以及社会邻里之间秉承的伦理道德准则。充满民众乡野生活的情趣,体现出民众对这些民间传统伦理价值观的认可。表达了民众对现实生活中不和谐现象的批评,从内心深处对和谐、健康伦理关系的呼唤。
  
  第一,反映家庭伦理关系的故事都是围绕着“子女须孝敬父母,父母应教导子女,夫妻间和睦共处”展开的。如《家有活佛不远行》《张青教子》等故事,父子、婆媳等人的伦理关系在该主旨下得到强化,孝顺父母是人伦之本,教导子女是长辈应负之责。这一类型故事表征了一种民众普遍欣赏的美,父慈子孝是普通民众认可的家庭美满和谐的关键所在。正是由于民众对于父慈子孝伦理观的极大推崇,才将这种生活中的伦理观融入民间故事中广为言传。
  
  第二,《锯树留邻》《恶有恶报善有善报》等故事主要围绕社会伦理关系展开,描述邻里相处、待人接物的原则,反映了民众朴素直接的价值伦理观。老百姓坚信,善恶到头终有报,知恩图报,表现了民间审美“向善”和“兼爱”的特征。
  
  四、宁夏民间故事的现代意义
  
  民族聚居和回汉杂居的特点使宁夏民众的审美受到回族伊斯兰教文化和汉族儒家文化的共同熏染。复杂的地理环境以及农耕经济基础上形成的人际关系令宁夏民众关注家庭生活、形成性格中顽强坚韧、团结友善的一面。民间故事以真挚朴素的笔调勾画出民众主观思想建构的生活世界,展现了民众的社会生活、历史风貌,以及充满民间生活趣味的民俗风情。其中虽然不乏落后腐朽的封建迷信,但是整体满溢正能量,通过质朴的文字让读者了解到宁夏民众特有的审美情趣,展现老百姓对生活的认识,对历史、生活中种种是非的评判标准,反映了民众温情的伦理观、自由的爱情观、真诚的处世观。
  
  (一)宁夏民间故事中民俗审美的现代传承
  
  民间故事保存了普通民众对生命价值的追求和祈愿,反映了民众的审美精神和情趣,是一笔宝贵的文化遗产。随着历史发展,其中一些符合民众审美趣味的风尚习惯被保留下来,在当今社会仍能寻觅到部分样态。如民间遵循的丧葬习俗---汉民烧纸钱、节日习俗---祭拜灶神,贴门神,贴福字等。值得一提的是,回族民间故事中的许多回族习俗,如饮食、婚礼、服饰语言习俗等,仍保留在回族群众的日常生活中。其中回族服饰和回族婚礼已经被列入宁夏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之中。种种现象说明这些民俗文化资源也是符合现代人的审美需求的。但是这些反映民众内在情感和生活理念的充满生机活力的文化形式,在现代消费文化的裹挟下,大多已经流于表面,现代人更多追求的是民俗文化的形式和表层,却忽略了民俗文化最初的意义和内涵。[21]它与现代社会所追求的消费文化相悖,在现代人的继承和发展中,被扭曲和歪解。这些传统民俗文化面临着审美现代性生存的问题。一方面,对民俗文化的继承需要保留其原有内涵。另一方面,国家发展的现代化诉求需要对这些民俗文化进行改造,以适应主流文化的需求。因而,传统民俗文化如何在保有其原有审美内涵的基础上,符合现代人的心理结构,重新焕发其审美本质,与民族国家的现代性诉求达成一致,是我们面临的重大命题。
  
  (二)宁夏民间故事中民众审美观对现代媚俗审美的浸染
  
  在消费主义主导下,庸俗化、色情化的产品充斥在文化市场中,产品的内在价值几近丧失,造就了许多沉浸于感官享受的精神盲流。短暂的快感和媚俗心理削弱了人们的审美能力。民众创作的民间文本既有日常生活的感性体验,展现民众的生活经验和对传统的认可,又饱含民众自发性的文化心理,朴素价值观的意义追求。民众通过创作流传具有教育意义的故事,来对人们进行潜移默化的影响,民间故事设置泾渭分明的两种对立形象,让正义与邪恶、无私与自私相互衬托,借用神秘力量的出现,告诫人们善恶到头终有报。特别是回族民间故事,将伊斯兰教义与道德规劝融会在一起,更具有威慑效果,讲述者和听众从故事的人物中善恶表现来反思自我,共同认识到道德伦理的意义。此外,民间故事多集中展示人生的正价值,表现人身上积极向上的美好的东西,赞美崇高的品格,推崇英雄人格。这些“乡土”的审美追求与现代都市追求物欲享受的审美品位格格不入,民间故事中呈现的民众的审美价值追求仿佛一剂强心针,给当下沉浸于感官享受和缺乏道德感的虚伪媚俗社会注入新的血液,重新唤起人们对真善美的追求,从被遮蔽的物欲享受之中挣脱出来,感悟生命的意义所在,体会人与人之间的温情友爱,再现民间故事中优秀的美学功能和价值。
  
  参考文献
  
  [1]刘守华,陈建宪。民间文学教程:第二版[M].武汉:华中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
  [2][3][4][6][7][8][9]王一宁,朱红兵,王世兴。中国民间故事集成·宁夏卷[M].北京:中国ISBN中心,1999.
  [5]万建中。民间文学引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
  [10]万建中。论民间文学表演文本中的审美特质[J].励耕学刊(文学卷),2008(2)。
  [11]那守第。生活美学[M].银川:宁夏人民出版社,2005.
  [12]刘若斌。宋代民俗文化审美研究[D].山东:山东师范大学,20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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