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60年代戏剧《哈姆雷特》的重构

发布时间:2014-06-19 17:56:11

  摘    要:20世纪60年代末,随着后现代主义、解构主义等思潮的出现,莎士比亚戏剧成为了众多欧洲剧作家"后现代式"创作的源泉。汤姆·斯托帕德的《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与海纳·米勒的《哈姆雷特机器》是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作品。本文主要分析了两部作品对《哈姆雷特》中人物、主题、情节等方面进行重构时采用的相似手法,并对两位剧作家自身经历与价值观念对创作造成的影响进行了解读。

  关键词:重构; 《哈姆雷特》; 《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 《哈姆雷特机器》;

  盛行于20世纪60年代的后现代主义戏剧在艺术风格上反对千篇一律,在创作中充分发挥想象力,其理论带有重构性、不确定性和反权威性。在后现代主义戏剧创作中,有一类作品以莎士比亚戏剧为基础,并进一步对其进行颠覆性的重构,具有先锋性与实验性。剧作家们通过重构莎士比亚的经典戏剧作品,表达自己对于当下社会、政治和文化的观察和思考。海纳·米勒创作的《哈姆雷特机器》与汤姆·斯托帕德创作的《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对莎士比亚作品《哈姆雷特》进行了再创作,并融入了作者自身的思想与感悟。当我们对这两篇莎剧改编剧本进行比较时,能够发现两者对于《哈姆雷特》的重构在人物塑造、主题、情节等方面都有着一定的相似之处。

  一、对《哈姆雷特》中人物形象的重构

  (一)《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无力挣扎的糊涂虫

  20世纪60至70年代,随着后现代主义在西方人文领域的流行,戏剧界也深受其影响,一些剧作家选择了莎士比亚的戏剧,融合后现代主义理念,对其经典作品进行重构。在英国,以汤姆·斯托帕德为代表的剧作家对莎士比亚戏剧进行了批判性的研究与再创作。1966年,他创作了《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该剧不仅聚焦原作《哈姆雷特》中配角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的命运,而且颠倒了原作中主角与配角的人物关系,人物形象的塑造也出现了非常大的变化。在创作时,汤姆·斯托帕德对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这两个人物产生了强烈的同情心与认同感,将两人塑造成了被命运捉弄、指使的小人物。在他看来,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只是两个既无奈、又无助的糊涂虫,在国王的欺骗下成为两枚棋子,又在哈姆雷特的利用中成为他的替死鬼。为了凸显两个小人物反抗命运的徒劳,汤姆·斯托帕德还给两人设定了不同的性格:吉尔登斯吞狡黠机灵,代表哲学与思考;相较之下罗森格兰兹则比较木讷,代表理性与科学。这样的设定一定程度上反映了荒诞派戏剧认为科学无用的观点。

  (二)《哈姆雷特机器》:被颠覆的复仇王子形象

  海纳·米勒的《哈姆雷特机器》是对《哈姆雷特》的颠覆性改写。"莎翁笔下的王子复仇记分崩离析,人物的完整性、内在欲望与行为逻辑荡然无存。消费时代的哈姆雷特,已蜕变成一具徒具空壳、不会思考的机器。"1在人物的解构上,原本崇高、忧郁的复仇王子哈姆雷特变得残暴而堕落。

  莎士比亚戏剧中的哈姆雷特心思缜密而富有责任感,毅然决然地一人承担起为父复仇、整顿乾坤的重任。但在《哈姆雷特机器》中,哈姆雷特已不想承担属于男性继承人的伦理道德责任,甚至想以改变性别的方式逃避它。从这里我们也可以读出海纳·米勒关于抵制父权的想法:婴儿与母体之间存在直接的、肉体联系,所以父权群体便想以赋予孩子姓氏的方式弥补与其肉体关系的缺失,表明创造人类的是父系血缘而非妇女的肉体生产。

  原作中的哈姆雷特是一位有教养和内涵的王子,发出了"生存还是毁灭"的经典命题。他常常受困于自己心中的顾虑,在行动时犹豫不决,米勒笔下的哈姆雷特却不再优柔寡断。在父亲的葬礼上,哈姆雷特是当机立断的行动者。他毫不犹豫地跳上棺木,用利剑撬开父亲的棺材,居然还将父亲的尸体分给围观的苦难民众食用,这样夸张、荒诞的情节完全重构了原作中哈姆雷特的形象。而且《哈姆雷特机器》中的哈姆雷特不再意图使用"戏中戏"的方式探明父亲死亡的真相。对他来说,真相已经清晰:伦理道德早已被推翻,生死禁忌都不再被重视,只有变得像机器一样冰冷,才能在破碎的世界中自我保全。

  二、对《哈姆雷特》主题的重构

  《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与《哈姆雷特机器》的叙述题材源于《哈姆雷特》,但是在主题的表述上,两篇剧作颠覆了原作的沉重历史题材,以荒诞乖张的手法,突出了人类与世界共存状态下的荒诞性与无序性。这种荒诞性突出表现在人物毫无逻辑的对白中。

  《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已死》、《哈姆雷特机器》等后现代主义戏剧产生于工业社会向信息社会转变的过程中。在这一时期,报纸、广告等新兴产业逐渐兴起,大量的信息涌入人们的生活。面临巨大的信息冲击,人们有时感到语言是冰冷而空洞的。因此,在后现代主义戏剧中,语言大多混乱而无意义,人与人之间的交流近乎消失。

  在《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已死》中,展现两人心理活动的对话占据了较大的篇幅,而较少看见对两人所处外部世界的描写。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无所事事,反复进行无聊的对话。两人会围绕抛钱币游戏不停地争论,也会聊到死亡、过去与未来这些未知性很强的话题。剧中,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虽然从头至尾都没有分开过,但可以说,他们之间没有深入心灵的交谈。这也是后现代主义戏剧的特点之一:反对戏剧传统,摒弃语言的逻辑性与连贯性。

  在《哈姆雷特机器》中,几乎全篇都是人物的独白,人物之间没有精神上的互动与交流。海纳·米勒认为,戏剧对话的消失并非纯形式的文类创新,而是源于历史的无故事。事件的发生毫无逻辑可言,充满荒诞感和虚无感,更显现出人与人之间的背离关系。

  在《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中,汤姆·斯托帕德颠覆了边缘与中心的地位,在人物设定的状态上充满不确定性,将一部复仇主题的悲剧变成了充满荒诞性的后现代主义戏剧。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在幻想与现实之间来回摇摆。面对彼此时,两人处于自己幻想的世界。而哈姆雷特、国王、伶人等人物却总是突然地闯进他们的世界,用冰冷的现实打破两人的幻想。相反地,二人的行动却无法对剧情走向产生影响,这是因为在《哈姆雷特》中他们只是两个配角,并不参与原作的主线情节。

  《哈姆雷特机器》中对于人物身份、状态的建构更具有颠覆性。剧中的"哈姆雷特"与原作中的"哈姆雷特"实际上只是共用同一个名字和身份,人物个性与内心状态全不相似。在《哈姆雷特机器》中,哈姆雷特的第一句台词就是"我曾是哈姆雷特。"这句台词在一开始就表明了海纳·米勒对原作的解构:或许此时的人物是哈姆雷特的亡灵?或许哈姆雷特曾是人物的一种自我投射?当前人物在对形象进行自我反思,那么人物曾经的身份与现在身份也存在模糊的区别。哈姆雷特这一人物切换于多重身份与多种时态之间,处于不稳定的状态。

  三、对《哈姆雷特》复仇情节的重构

  (一)《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命运的荒诞性

  在《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中,"虽然作者增加了很多原作没有的情节,但其情节设置和命运安排依旧遵照原作,故《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在某种程度上也可看作是《哈姆雷特》的后现代解读的写照。"2汤姆·斯托帕德为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扩充的故事与《哈姆雷特》中的片段相互交织,昭示了两人无法抗争的命运与结局。

  如第三幕中,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带着国王的信函押送哈姆雷特前往英国,迷茫的两人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方向,然而当他们偷偷拆开信件时,却震惊地发现现有的信函上明确写着要将两人处死的信息。他们想不明白为何国王要这样做,更不知道是哈姆雷特暗中调换了信函。吉尔登斯吞甚至傻乎乎地认为他们不应该上船。汤姆·斯托帕德将这一段发现的过程加入剧情中,并对俩人的内心挣扎进行了入木三分的描写。

  最终罗森格兰兹与吉尔登斯吞放弃了逃跑与抵抗,只是喟叹道,"下一次我们会学聪明些的。"但是最终的命运早已注定,不论小人物如何挣扎都是一场徒劳而已。当命运的脉络铺展在两人面前时,他们亦步亦趋地跟随着故事走向死亡。命运的不可控具有荒诞性。在关于命运的思考上,汤姆·斯托帕德对莎士比亚的观点是大体遵从的,轻微的改变则在于以对命运荒诞性的戏谑代替了对命运无常的忧虑。

  (二)《哈姆雷特机器》:复仇行动被荒诞化

  在《哈姆雷特机器》中,哈姆雷特既不崇敬亡父,也无心为父亲报仇雪恨。在第一幕《家庭剪贴簿》中,哈姆雷特对亡父的形象甚至有些讥讽之意:斧头仍插在父亲的头颅里,哈姆雷特没有维护父亲的尊严,而是劝他不必摘帽,并称父亲为"老乞丐".随后哈姆雷特更是对复仇的意义产生了质疑,"你的尸首与我何干。斧头是你的幸运物,也许能让你上天堂。还等什么呢。"3在第三幕中,他甚至想变为女人,实际上是想摆脱男性继承者所必须承担的复仇使命。原着中围绕哈姆雷特复仇的主题所进行的人物对话、对人性的思考等情节被完全抽空。

  四、代表人物的自我认知与对《哈姆雷特》的重构

  在对《哈姆雷特》进行解构与再创作时,汤姆·斯托帕德与海纳·米勒对文本都投射进了一定的自我认知。联系两人的生平经历与创作理念,读者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作者自身经历与价值观念对其创作造成的影响。

  1937年7月3日,汤姆·斯托帕德出生于捷克斯洛伐克的一个犹太家庭。二战爆发时,斯托帕德随家人至新加坡逃难。后来,他随着母亲与继父到英国定居。中学毕业后,斯托帕德开始从事新闻工作,并于1963年起全职从事戏剧创作。童年经历以及捷克、英国的双重身份一直影响着汤姆·斯托帕德的创作。一方面,他重视、崇拜以莎士比亚为代表的英国传统文学,另一方面,"外来者"的潜在身份又使他对其进行颠覆与重构。所以在他的笔下,经常出现人物的双重人格形象。

  与汤姆·斯托帕德一样,海纳·米勒的童年也充斥着不安与慌乱。他于1929年出生于德国东部萨克林区。4岁时,父亲因政见不同被纳粹上门抓捕。1951年,全家人移居西德,米勒却选择留在东德。

  对莎士比亚剧作的研究、翻译和解构贯穿着米勒的创作生涯,他认为研读莎士比亚戏剧能为自己带来充足的灵感。同时,他将获得的灵感与后现代主义结合起来,创作于1977年的《哈姆雷特机器》被视为是现代主义向后现代主义过渡时期的经典文本。《哈姆雷特机器》的文本中没有明确的情节与人物,语言的作用被消解,叙事依靠动作进行。这种创作手段不仅体现了剧作家语言的凝练精确,更传达出了文字背后的历史纵深感与强烈的情绪积累。《哈姆雷特机器》更像是作者对观众的一种观念传输,传达剧作家内心深处难以言状的真实想法。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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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陈红薇。汤姆·斯托帕德与莎士比亚的对话--<多戈的<哈姆雷特>和卡胡的<麦克白》对莎剧的"重写"和"再构"[J].外语教学,2012,(01)。
  [3] 陈红薇。<罗森格兰兹和吉尔登斯吞已死>:颠覆与回归的双重声音[J].西安外国语大学学报,2008,(03)。
  [4] 周泉。戏剧互文性的文本重影:戏仿与组合[J].外语教学,201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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