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张惠言是清中后期的知名学者，在经学研究、古文创作与词学领域皆有成就，是常州词派的开山宗主。他的《茗柯词》仅有 46 首词作，积极践行了其“意内言外”“比兴寄托”的词学理念，具有深美闳约、情韵兼致之美。《茗柯词》的版本流传较为广泛，大致有九个版本，不同版本之间差别较小，词作目录顺序基本相一致，仅存在个别字词上的差别。
关键词：张惠言；《茗柯词》；版本
张惠言（1761—1802），字皋文，号茗柯先生，常州武进人。为人和善重情，具有渊雅的儒者风范。乾隆五十一年（1786）中举人，嘉庆四年（1799）举进士，官编修，嘉庆七年（1802）因疾卒于京师，享年四十二岁。惠言英年早逝，在政治上未能一展怀抱，在经学研究与文学创作领域，却取得了卓越成就。
一、张惠言的学术生平
在经学领域，张惠言以研究《易》《礼》为主，是今文学派的代表人物。他以惠栋的方法治《易》，立说专宗虞翻，推崇“夫子之微言”“七十子之大义”，参以郑玄、荀爽诸家之言，以《易》之“专家绝学”着称。着有《周易虞氏义》《周易郑荀义》《易义别录》等十二种，共四十四卷。同时，张惠言推崇《仪礼》，尊奉郑玄之注。他反复强调“礼”在社会政治体系内的核心地位，认为“坏国破家亡人，必先去其礼，礼不去而风俗隳、国家败者，未之有也。”着有《仪礼图》六卷、《读仪礼记》二卷。
在古文创作上，张惠言推崇儒家传统的实用主义文学观，认为文章应当能够致用天下，反对不务德行徒饰文辞，提倡“古之为学，非博其文而已，必有所用之；古之为文，非华其言而已，必有所行之。”[1]着有《茗柯文编》，其中所收文章具有丰富的时代内涵，包括人物传记、政论、史论、文论、杂文以及游记等诸多类别。主题大致有二，一则发表自己的政治见解，揭露时事弊病；一则歌颂中下层劳动人民，表扬社会各阶层的优秀分子，弘扬人伦美德。在词学领域，张惠言是常州词派的开山鼻祖。
他的词学观主要体现于《词选序》一文中，惠言论词以意为本，首先看重词作要表达的主题和意蕴，推崇将“感士不遇”和“忠爱之忱”的情感寄托于词，即“意内而言外谓之词”。此外，惠言论词还提倡比兴寄托说，认为词中的意象都是于词人的内心情感的外化，因而特别注重探究微言大义，认为词能“极命风谣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这也使张惠言的词评、笺释罩上了牵强附会的主观色彩，从而走向了极端。着有《茗柯词》一卷，编选《词选》二卷。
张惠言在学问上有如此建树，一方面与其家族渊源有着深厚联系。虽然祖辈在仕途上都少有建树，可谓是寒门素族。然而张氏家族世代业儒，在文化上硕果累累，惠言的祖父“倜傥好学，通六艺诸子之书、天文术数剑骑之说”[2]，父亲同样“好学深思，不事穿凿。善为诗文及制举文，操纸笔立就”[3]，先祖的行为事迹对张惠言儒学人格的养成及其学术成就，有着深远影响。另一方面，常州有着悠久、丰富的历史文化积淀，是历代骚人墨客风云际会、进行诗文酬唱的场所，张惠言诞生于如此人文荟萃之地，为他在多方面的学术成就提供了文化背景。
二、《茗柯词》浅析
（一）创作背景
张惠言生活的时代，各种社会问题正不断滋生，时局动荡不安，“康乾盛世”逐渐走向衰落。朱彝尊开创的浙西词派前期宗姜张，追求清空骚雅，而此时期的继承者们却一味吟诵“盛世之音”，专在声律格调上用力，在内容上逐渐走入空虚狭窄、枯寂无味的死角，风格上呈现出“不治意，不治气，不立格”[4]的弊端。以陈维裕为代表的阳羡词派前期主苏辛，追求沉郁豪宕，而此时期的阳羡词派词人呈现出狂嚣粗率，作词概念化的弊端。词坛上弥漫着“淫词”“鄙词”“游词”的靡靡之音，一场词界改革的风暴蓄势待发。张惠言在其《词选序》中阐释了自己的词学理念，对清代三大词学流派之常州词派，具有开宗立派的变革意义。
（二）创作主张
《茗柯词》一卷共收录词作 46 首，积极践行了张惠言 “意内言外”“比兴寄托”的词学主张，张惠言在其《词选序》一文中提出：意内而言外渭之词。其缘情造端，兴于微言，以相感动。极命风谣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回要渺以喻其致。[5]
张惠言指出词作的核心是词人内心所要表达的情感，以隐约深幽的文字来传达作者内心不能直接表达出的情感。“意”在词作创作中占据着首要地位，《茗柯词》一卷共收录 46 首词作，积极践行了“意内言外”的创作主张，其词作中寄寓的思想内容，主要可分为幽约怨悱的“寒士”情愫与旷达高远的儒家情怀两种。
幽约怨悱的“寒士”情愫主要可分为怀才不遇之幽怨，与漂泊天涯之疲惫。张惠言出生于清贫寒儒之家，在仕途上备遭蹭蹬，曾经七次赴考七次落榜，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奔波于乡野旅途当中，是典型的寒士代表。正如其在作品《木兰花慢?杨花》中词人以无人欣赏、落寞委地的杨花自比，宣泄心中的块垒。
旷达高远的儒家情怀首先包括一种对自身内在品格的坚守，不计较外在名利得失，而注重内心的调适；其次张惠言的词作中还经常鼓励后人珍惜时光，来追求远大理想；最后他的词中还提倡个体应当拥有旷达磊落的胸怀，以坚定的意志直面困难，超越人生逆境。这些思想集中体现在《水调歌头?春日赋示杨生子�铩肺迨状首鞯敝小！盾�柯词》中多处运用了比兴寄托的手法，宋翔凤《香草集自序》称张氏：“其自为词也，必穷比兴之体类，宅章句于性情。”[6]张惠言擅长用巧妙的意象来传达自己的情感，即“兴于微言，以相感动。”他喜爱借自然界中的生灵，如燕子、白鹤、荷花等来表达自己慎独自持，对清贞品格的坚守。他还喜欢用“春天”这一意象来表达自我内心的孤寂与相思。
三、《茗柯词》的版本流传
（一）版本概述
《茗柯词》的版本流传较为广泛，大致有如下九个版本：嘉庆二年（1797），金应��序本《茗柯立山词》，其中收《茗柯词》一卷。金应��是张惠言的学生，此书又出版于作者生前，词人很有可能直接参与词集的编排工作，目录大多是词人个人修订。因而该版本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便于查阅与编年。
嘉庆十四年（1809），《张皋文笺易诠全集》本，收录张惠言词 46 首。此书由扬州阮氏琅�窒晒萦牒虾涌凳峡逃。�是词人亲自笺注的版本，书中目录都是作者生前所编。除了收录张惠言词以外，其中还包括《易义别录》十四卷、《易纬略义》三卷、《易图条辨》一卷、《读仪礼记》二卷、《词选》二卷附录一卷、《续词选》二卷。
道光三年（1823），杨绍文辑《受经堂汇稿》本，其中收录《茗柯词》一卷，共 46 首。杨绍文是张惠言的弟子，该本是弟子为纪念老师而刻，其中还收录了《茗柯文编》（初编至四编共五卷），以及其他弟子金式玉、董士锡、江承之及杨绍文自己的诗文着作。此本为四册线装，刻印精美，所收录的张惠言文和词也比较完备，具有较高的史料价值与收藏价值。
光绪八年（1883），张寿荣辑《花雨楼丛钞》本，其中收录《茗柯词》一卷。此书由蛟川张氏花雨楼刻印而成，共 48 册(6 函) ，还收录了其他张惠言作品《虞氏易礼》二卷，《茗柯文编》初编一卷、二编二卷、三编一卷、四编一卷。
1936 年，中华书局出版的《四部备要》本，在清别集第八十八册中收录《茗柯词》一卷，其中还收录了《茗柯文编》初编一卷、二编二卷、三编一卷、四编一卷。
1936 年，王煜编着《清十一家词钞》本，其中收录《茗柯词钞》，共 46 首词作，由上海正中书局出版。
1982 年，陈乃乾辑《清名家词》，其中第六册收录《茗柯词》一卷，共 46 首词作，由上海书店影印出版。该本词作均有句读标示，符合现代读者的阅读需要，并且相关词作前皆附有张惠言小序，收录较为完备。
1983 年，影印本《阳湖张惠言先生手稿》，其中收录《茗柯词原稿》一卷，共 48 首词作。该本属于《近代中国史料丛刊续编》第十九辑，由沈云龙主编，台湾文海出版社出版。此本前还附有光绪戊申（1908）三月张惠言同乡后学杨长春所作序言，其中《贺新郎?萤》与《沁园春祝寿》两首词，他本都没有收录，该手稿本可以说是目前所能见到的最原始、最珍贵的底本。
1984 年，黄立新校点《茗柯文编》本，后附《茗柯词》一卷，共 46 首词作，由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黄立新在序言中言明，此书中《茗柯词》是以《受经堂汇稿》为底本，并结合金应��序本《茗柯立山词》以及《张皋文笺易诠全集》中《茗柯词》而编成，校勘较为精准，是当今最为常见的通行本。
（二）版本比较
通过几个版本之间的比较，发现九个版本之间的差别较小，存在最大差别的版本是影印本《阳湖张惠言先生手稿》中收录的《茗柯词原稿》一卷，其他版本皆只收录 46 首词作，而该本多出《贺新郎?萤》与《沁园春?祝寿》两首词。并且不同版本的词作目录顺序基本相一致，如《受经堂汇稿》与《茗柯立山词》中的《茗柯词》目录编次基本相同，并且与《张皋文笺易诠全集》本完全相一致，很有可能是以之为底本刻印而成。
究其原因，一方面，是因为较早版本比较有权威性，之后版本很有可能是直接以之为模本。如《张皋文笺易诠全集》中的词作顺序完全是词人生前自己所修订而成，具体作品也是由张惠言自己收录，这就降低了后人对其作品误录漏录的可能性。并且《茗柯词》仅有 46 首作品，在目录排序上很难推陈出新，后人本着尊重作者与追求准确性的原则，很有可能会以较早版本为模本，内容上大同小异，只存在个别字词笺注与编排风格之间的差别。另一方面，清中后期的印刷出版行业已较为发达，相较于唐宋时期的口头传播与手写传播，这就保证了流传词作在内容上的准确性。并且民间刻坊的兴盛使得流传的本子种类变多，传播范围变广，许多版本一直得以完善地保存至今。然而考虑其背后本质驱动力是商业利益，版本内容的编排很有可能是照搬之前版本，这就使得不同本子间的相似率提高了。
参考文献：
[1] [2][3][5]（清）张惠言,着.黄立新校点.茗柯文编[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2): 14,21,45, 78.
[4]（清）谢章铤.张惠言词选跋[Z].赌棋山庄文集(卷二)[M].58.
[6]（清）宋翔凤.香草词自序(卷二)[M].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