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信贷紊乱:谁制造了高利贷?

发布时间:2010-09-02 00:52:17
  这一年民间信贷系统极度紊乱,很多地方都爆发了系统性民间金融风险。比如民间资本最为活跃的温州,债主竟然集体玩失踪。在最高峰的一个月,温州至少有20起以上的借贷人“跑路”。还出现了利息高得吓死人的高利贷,江苏泅洪县的民间借贷竟然出现了月息5毛的全国纪录,也就是说,借100元,一个月的利息50元,一年利息是600元。
 
  民间借贷如此疯狂,现在举国上下都在对高利贷进行声讨,对民间金融进行打压。这让我真的很担心,我担心这样一刀切的后果,就是把民间借贷全部一棒子打死。如果这样的话,我们的小企业将遭受更巨大的困难,即使愿意付很高的利息,也借不到钱了。所以,我不想再去谴责那些所谓的“民间金融家”,因为也不起什么作用。我想跟各位谈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那就是究竟是谁制造了高利贷?
 
  一、参与高利贷的不乏银行国企。
 
  首先我们应该搞清楚一个问题,都有哪些人在放高利贷。在调研过程中我们发现,其中最为活跃的竟然是我们的银行和国企。它们是怎么放贷的呢?大概有这么几种方式。第一种,通过银行进行的高利贷。2011年以来银根收紧,企业贷不到款,于是有人从中看到了商机。是怎么操作的呢?我来具体解释一下。第一步,A先生通过高息回报的方式让B先生到温州的银行开户存钱,A开出来的利息是10%,假如银行利率是3.5%,剩下的6.5%由A先生付给B先生。第二步,A先生要和银行搞好关系。由于存款增加银行的贷款额度也会相应增加,银行在收到B先生的存款后,就能增加一定额度的贷款,银行必须将这些贷款放给A先生的容户,因为如果不这样做的话,A先生会找其他银行合作。第三步,A先生的客户从银行童到贷款,但他支付的利息不是根据银行的官方利率,而是他和A先生约好的利率,可能是20%0就是通过这样一个运作方式,A先生能赚到10%的利息差,企业也借到了高利贷。
 
  这么容易就能赚到钱,银行怎么会错过?这就是我要讲的第二种,银行自己放高利贷。按照国家规定,银行自己不能随意提高利率,那怎么办呢?银行在放贷的时候就和客户私底下约定,我可以给你贷款,但是你必须把这笔贷款存到我指定的银行。等你需要用钱了,再用这笔存款做担保,重新贷款。这样,银行轻轻松松就赚到了双倍的利率。我们看到银行标出来的一年期贷款的利率是6.6%,这是给国企的,而且在实际操作中可能比这个更低,但只对国企。对中小企业放贷则完全是另外一码事,利率至少要在标准利率的基础上翻上一番,另外还可能要给银行办事人员一大笔好处费。
 
  当然,银行很聪明,它们还有其他方法赚到钱,我就不—说了。我再说说我们的国有企业吧。其实,我们很多国企都参与了放贷,最典型的当属中石化。2011年2月旧,中石化四)}}销售有限公司被人实名举报“利用高息放贷抢夺借款企业四川金鑫房地产开发有限公司股权”。根据涉案律师的讲述,四川中石化挪用成品油销售款和银行货款约2。亿元用于放贷,其中当地有6家房地产公司草到中石化的贷款,年利率竟然高达36%。更为严重的是,我们很多国企都有类似的业务,其中就包括中国移动、中石油。那我请问,连我们的国企和银行都带头放高利贷,你有什么资格禁止民间资本这样做呢?
 
  二、高利贷是被一刀切整高的。
 
  透过我们对国企和银行放贷利率的计算,对比下来我们发现,民间借贷的利息也小是那么可怕。据央行温州市中心支行2011年上半年的《温州民间借贷市场报告》显示,2011年1-3月,温州民间借贷综合利率分别为23.01%, 24.14瞬口24.81%, 5月利率达24.6%, 6月则为24.4%0即使是历史最高纪录,折合月息也就是2分多,而且大部分是短期借款。
 
  其实,民间借贷不是什么新鲜的事物,而是早就有的。我们就以民间金融最发达的温州为例,20世纪70年代末就有以家庭朋友为单位的“呈会”,比如说几个朋友共同集资划乙元,轮流给彼此使用,使用者要支付利息。当然,利息也是大家协商好的。到80年代,温州就有了专门的“搞客”,说简单点儿就是帮人找钱,然后考察那些需要贷款的人,觉得没问题就放款给他,自己在中间吃利息差。这种事情在温州再正常不过了。据人民银行温州支行进行的民间借货问卷调查显示,有89%的家庭和60%的企业参与了民间借贷。
 
  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在当地做金融的,能做金融的一般都是具有公信力的人。比如曾被热议的郑珠菊案,很多人说她是骗子,可实际情况呢?郑珠菊在温州做家电销售生意将近20年,是当地最大的家电代理和销售商,光豪车就有十几辆,绝对不是什么骗子出身。
 
  还有福州一个叫许火的村主任外逃。这个许火原来也是村里首富,经营家具城、娱乐城,还有已经经营了10多年的担保公司。
 
  为什么大家对民间借贷有如此多的非议呢?据我观察,这些非议基本也都站不住脚,我给各位具体分析一下。
 
  非议之一是利息这么高会导致许多企业破产。简直是胡说八道嘛,那我请问,企业借到了钱反而要破产,难道借不到钱就不会破产吗?
 
  非议之二是民间借贷充满风险,一旦风险爆发后果不堪设想。这种说法更不靠谱。民间借贷其实是最没有风险的金融业务,因为他们都是一对一的借贷关系,如果发生毁约只涉及双方当事人。不像大的金融机构,一旦倒闭将会发生连锁反应,造成大面积的破产。而且事实证明,民间借贷的毁约率远没有大家所想的那么高,甚至大大低于国有银行过去的坏账率。道理也很简单,你想啊,借出去的都是自己的钱,要不回来的话自己就会受损,谁会轻易把自己的钱借给一个根本不靠谱的人呢?
 
  非议之三是对利息率的错误描述。有媒体报道说民间借贷年利息率高达180%,但我告诉各位,这只是极为个别的例子。真实的情况是,民间借贷的年利息率一般为30%上下。而且这种借款都是短期的,有的只是几天、几周,顶多也就3个月。此外,民间借贷的手续非常简便,不需要抵押或担保就能很快草到钱,还没有回扣、中介等费用。这么优质的贷款,就算利息再高点也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说,民间借贷本身没有错,它迎合了市场的需要。而民间借货之所以有这么高的利息,也是市场所趋。为什么现在的民间借贷这么活跃?最根本的原因是,自2010年以来国家为了抑制通胀,收紧了银根,几乎完全拒绝给中小企业放贷,很多中小企业被挤出正规金融市场,缺少资金的中小企业只好转入地下,但地下金融市场的钱是有限的,当出现供不应求的状况下,货款利率自然被推高。在如此高利润的吸引下,很多资金开始疯狂进入,其中就包括原本用于制造业的资金。在我们现有的环境之下,制造业几乎没有利润了,尤其是中小企业,利润率还不到3%。在这种状况下,如果你是企业主,即使有钱了你也不会想看扩大生产。道理很简单,草去放贷轻松赚到的利息远远高于你辛辛苦苦做实业挣得的那点利润。
 
  遗憾的是,我们现在已经开始严打了。那各位试想一下,严打之后的结果是什么?就是利率继续抬高。道理也很简单,因为风险和回报成正比,借款的风险被政府人为提高之后,利率自然要提高。
 
  我实在搞不清楚为什么要严打,因为很多事实已经证明一个道理,那就是民间借贷不可能被禁止。我们看下人民网的数据:2005年至2010年6月,我国非法集资类案件超过1万起,涉案金额上千亿元,每年以2000起、集资额200亿元的规模快速增加。民间借贷有增无减的原因非常简单,就是民间的资金从存款到信贷都被排斥在官方的金融体系之外。问题的起因在于官方银行系统不会对大量民间项目提供信货支持,而这些民间项目本身既有盈利能力又有负债能力。
 
  更重要的是官方银行系统内的风险评估机制出了问题,因此形成了民间信贷真空。官方信贷系统内的放货实际上既不是看项目的前景,也不是看借款人的信用资质,在官方信贷评级系统内,实际上距离政府越近就越容易借到钱,首先是政府项目,其次是央企,然后是地方国企,再之后是这些政府和国企的技术设备供应商和服务商。对于民间借款人,官方信贷审核体系基本无效,最后因为国企放贷用的不是自己的钱,必须极力规避风险,所以,官方银行系统干脆放弃实际上的评级,对民间放贷其实只看抵押品是否足值。
 
  而民间信贷恰恰是填补了这个真空。官方银行越是无法满足这些民间项目的信贷需要,民间信贷利率就会越高。民间的放款人很清楚,他们用的是自己的钱来放货,或者是以自己的信用和身家性命为担保吸引来的存款作为放贷的本金,所以,他们也必须有自己的办法来评估项目风险,调查信用背景。我们去看香港最大的华人银行恒生银行,当年何善衡发家靠的就是填补这个真空,当年英资正规银行需要各种财报才愿意放贷,而何善衡熟悉华商企业,愿意给华商企业提供信贷支持,而这些企业做大了以后更是指定当年的恩人恒生银行做自己的资金清算银行。
 
  一个鲜明的对比就是,官方银行吸收的是陌生人的存款,放贷的对象不是政府、国企就是陌生人,但是民间信贷机构只吸收熟人的存款,只对熟人发放贷款。只做熟人生意几乎是民间金融行业的军规,只要.咯守的就能安然无恙,凡是倒下的、出事儿的基本都是犯了这个戒律。而这个戒律的存在,也使得一部分民间借贷完全游离于官方体系,你怎么清理都安然无恙。也是因为资金拆借都是在熟人之间进行,所以即便偶然还不起钱,也不会带来什么风波,这也是为什么珠三角的民间信贷不像温州民间信贷那么多事儿的原因。
 
  20世纪70年代,中国台湾的情况和我们今天也很类似。当时在台湾只有“国有企业”和地方政府主导的外销型产业能获得政府贷款。但是这不能阻止民间借贷的发展。从1964年到1981年,民间借贷的比例占整个货款的35.83%,民营企业47%的贷款都是民间借贷完成的。原因也是一样,民间信贷从存款到贷款是自成体系的闭合系统,民间信贷先天在风险评估和项目管理上就比官方信贷要强大,更因为民间信贷支持的民间项目长期的表现往往比政府的政绩工程要好,所以跟看民间经济v荣起来的民间信贷自然v荣成长,而所有想要人为地左右经济规律注定要失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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